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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采妮:骨子里极有硬度的玉女

电影《圣诞玫瑰》海报

《圣诞玫瑰》是使人意外的电影。故事围绕一件医患间的性侵案件展开,因为受害人是一位坐在轮椅上的残疾女孩(桂纶镁饰),而侵犯她的却是香港声名显赫的名医(张震饰)。但随着司法程序的层层深入,越来越多的事实浮现水面,奋力追击的真相却越发如水中幻月般迷离摇曳。电影的监制徐克饶有兴致地在四张各自以四位男女主角为主的电影海报上泼墨题字,那四个四字短语倒是这多面故事的精简概括:“沉冤待雪(桂纶镁),还我清白(张震),决不留情(郭富城),胜者为王(夏雨)。”

面前的杨采妮少女般娇小纤瘦依旧,黑亮垂顺的长发,以及明媚的笑容,“玉女”这个词不自觉便越过“导演”先浮现在脑海,即便明知将要聊起的话题是这样一部题材严肃、语调犀利的电影。杨采妮是独立编剧、导演了《圣诞玫瑰》,而她说起电影的语气,更好像至今也没有想到电影真的可以被拍出来似的。

“倒不是因为自己是女性,对性侵有怎样的立场,吸引我的首先是性侵案发生很普遍,再有就是这类案件发生的时候,通常就只有两位当事人,完全就靠这两个人的争辩分出所谓的清白、受害。对观众而言,事实本身可以满是悬念和疑惑。但我越来越感兴趣的是,和大家一起探讨这件事背后的那一面。资讯便捷甚至信息爆炸的现代生活里,不同角度、不同观点的人很容易就对一件事下一个判断,甚至就此开始批判,但我们是不是该及时转头看看那些自己没有看到的背后部分。生活教给我的教训是,很多事情并不能很轻易地被定义是错还是对,每个人背后都有自己的故事,哪怕是那些最表面化的行为背后,也可能存在我们想象力之外的东西,或许我们都应该学会尽量少地去定义、指责别人,多点宽容。”

无论写剧本还是做导演,杨采妮觉得自己最幸运的是有良好的学习型人格。《圣诞玫瑰》开始于莫名的写字冲动,杨采妮说,最初她是花了整整一夜时间写了好几页词句,碎片一般,本来想写个小说,但好像已经成了散文,最麻烦的是脑子里的画面却远远丰富过纸上那些字句。“便决定写个剧本试一试,问题是我甚至都没有印象剧本该是怎样的写法,就去翻箱倒柜地找出那些做演员时用过的剧本,堆在书桌上有厚厚的一摞。一本本重读侧重在研究规范的写作方法,自己也尝试按照剧本的样式把想说的表达出来,最狂热的时候,散步也好吃饭也好都会想着,时时刻刻在把自己的想法全部推翻。”

于是,从2008年的北京奥运会开始,《圣诞玫瑰》的剧本前后写了3年,事实上早在2009年,这个剧本便已经入围了香港亚洲电影投资会(HAF)年度电影计划,并获得200万美元的奖金,甚至媒体已经捕风捉影地把剧本的故事和1997年杨采妮告别演艺圈与当时的恋人邱韶智共同开创形象设计事业的往事关联起来,自说自话地也编出另一个凄美爱情故事版本的“圣诞玫瑰”来。

而杨采妮却还是默默地把《圣诞玫瑰》又“沉”了两年,即便圈内如徐克这样重量级的导演看到了剧本,也不吝溢美之词。作为为数不多的最早便读到杨采妮剧本的“挚友亲朋”之一,徐克告诉本刊,最初看杨采妮的剧本,主要是好奇杨采妮写出的会是什么样?不想却着实为字里行间的信念和胆识吃了一惊。“我就意识到,不应该把它当作是杨采妮的剧本,而是作为一个职业编剧的剧本来看待,甚至杨采妮处理司法律政题材要比一般职业编剧还要专业一些。当年我们都眼见她是一边拍戏(《新警察故事》),一边拖着行李往返香港、伦敦之间读下了伦敦大学的法律专业学位。行业里太少人真的肯去念烦琐复杂如法律这样的专业,杨采妮不仅念,还坚持念完,其实这远比写个剧本难许多。”

并且徐克坦言是一眼就真心喜欢上《圣诞玫瑰》的。“首先司法题材是极吸引人的命题,故事又是从郭富城扮演的律师角度推进,好像一种精神性的寻找,如何处理人性、法律,以及人性与法律的关系,并且使之简化成一个不需要用哲学道理就能了解的银幕故事,其中全是创作者的心胸、胆量。”

一边是20年的知己情谊,一边是对故事本身的喜爱,徐克索性就亲自动手又写了一版剧本。“怎样长的评语都没有再写一稿更容易让对方知道自己对事情方方面面的看法。”而这一版徐克的剧本里,改动最重的部分是人性被更为丰富地呈现出来,温情善良的一面固然存在,但也不排除那些恶本性的描摹。比如整个社会都如此饥渴地等着消费别人的被侮辱与受伤害的病态,徐克想借这样一个案件追溯现代人所谓社会压力的根源,所以,哪怕是在学校里,那些因父母身陷纠纷与流言便被牵扯进是非的小朋友,也同样忍受着来自同龄伙伴的冷落、欺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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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采妮当然是有自己想法的女孩子,所以我们的合作也是要反复谈过后达成共识的方式,她觉得这部戏讲的是关于关怀和尊重的问题,那么负面呈现的态度要格外小心。尤其不要负面地去看小孩的心态,把它放在成人的世界里来看,把人物关系变得那么功利化。如果每个人都有错,我们应该怎么去包容这些错呢?控诉是不必要的,可能会让人们对事物的包容性更狭窄。”徐克告诉本刊。

徐克自知,电影监制的作用就是让导演用自己最好的状态把电影拍出来,何况将近20年的交情,他最懂得杨采妮骨子里始终是极有硬度的。从《梁祝》初见,试着让这个身形纤细却眉眼浓重的女孩子换了身男装,于是银幕上那个痴顽而又率真的祝英台,就成了香港电影最经典的美少女形象之一。而眼看着这个小女孩一步步坐稳了接班周慧敏的“玉女”位置,她却一句“等这一天很久”,便正式了结自己蒸蒸日上的演艺生涯,一去整整7年。再回来,一边是事业婚姻全部崩塌,一边是被债主追债的八卦满街,但22岁离开,29岁回来,别人生怕错过的女演员黄金岁月,在杨采妮却像是随时可以另起头再开篇,从成龙导演的《新警察故事》(2004),到徐克导演的《七剑》,以及谭家明导演的《父子》(2006)。“最早签约的时候还没有长大稀里糊涂,却记住经纪公司当初说服我的时候这样讲,年纪轻不如试一试看啊。到22岁时合约满,突然觉得自己确实试过了,应当出去试一试别的了。大家至今说我为了爱离开娱乐圈,但事实更多是我自己的性格原因,我是决定去做还来不及再想的女生,想看外面的世界,就决定创业,恰恋爱也谈得愉快,就大方公开。始终觉得没有读大学是遗憾,便拎着箱子去伦敦读法律,写剧本、拍电影也是,想到就去做喽。”杨采妮自己直率地说。

所以,杨采妮自觉她性格里所谓的勇敢、野心全是被动式的,比如读法律、学心理时,从没想过拿学位、做律师;拍广告演电影,也没有想过做明星;写剧本更没有想过做导演。心中唯一清晰的是比如行动产生力量这样简单至极的道理,甚至连那圈里人人艳羡的“好人缘”同样也不例外。

“大概因为我从小就是家里的独生女的原因,时时怕落单,别人家的小孩都有兄弟姐妹陪伴,我却总一个人在角落里拨弄手指。幸运的是,哭几遍鼻子以后我就想出了办法,既然自己很想要朋友,那我就要先跟别人示好,表达出善意邀请,于是我学会主动交朋友。然后到了娱乐圈,听大家说这里不存在真正的朋友,我将信将疑,但和小时候一样的是,我也只能通过行动去验证道理,我于是懂了要不要交到好朋友也要看自己的心够不够简单善意。这就好像是我电影里的故事,复杂是因为别人的内心的确危险,但处理它的关键是你自己的内心够不够宽容和谅解。”杨采妮说。